无期重逢

※这位 @白雲犬 的百粉点梗—！♪.拖欠这么久希望你还记得(。
※中太ABO，咖啡师中×画家太。

    他问，“先生今天喝什么？”手上却不迟疑，熟练地端出焦糖和牛奶预备着，似乎也不打算等太宰治回答。太宰停了一会儿，“今天周几？”中也回答他：“周二。”言下之意你今天就该喝焦糖玛奇朵。太宰却摇了摇头，“给我换杯黑咖啡吧，别太浓，别放糖。”他用拇指摩挲着大理石表面的吧台，冲中也颇为冷清失落地耷拉了一下眉毛，“我牙疼，喏。”

    他把黑咖啡托在托盘里送去给太宰的桌子。太宰刚把画具掏出来，正用铅笔在新的一页画纸右上角写什么。他自然而然地伸长脖子去看，迎来太宰自然而然的笔杆攻击，轻车熟路正中额心：“不要靠得这么近。”他这时嗅见太宰身上的气味，清新的木屑与稳重的石墨的混合，浅淡又有点木质的苦涩——他形容不来，只觉得让人舒服，却不像是信息素，只像长期与铅笔相处染上的职业性的气味。这时太宰挪开了手，那一行字出现在他视线里。“爱我吧，伴侣。别弃我，跟随我。”巴勃罗·聂鲁达的诗句。

    中原中也工作的咖啡店每天早上迎来的第一个客人必定是太宰治，风雨无阻。咖啡店店名相当随意，普通至极的“森林”二字。店内装修是咖啡店的标配，唯一称得上与众不同的是店里墙上随处都挂着速写，无一例外都是树木。有的上色有的黑白，有的孤零零有的茂密成荫，没有哪两张是一样的。门口招牌上以同种画风画了只憨态可掬的松鼠，抱着圆滚滚的松果，小眼睛亮晶晶的。中也空闲时候会想一些类似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是先有了这些画还先有了这家店？

    但他没有细问的机会。店长姓森名鸥外，常年不见人影，这家店几乎由中原中也全权负责。中也生的好看，眉目锐利，要是放在江户时代就是负刀前行的武士，刀鞘斜在背上插着长刀，每逢出鞘必殁一人。店里的几个女服务生偶尔会偷偷看他，他不排斥也不享受，回个友善的点头致意。又过了一会儿她们的视线就挪去太宰治那儿了，有时还要咬耳朵说悄悄话：“他画得真好看。”实际上的意义是他长得真好看，这种漂在水面上的小女孩心思中也还是能猜到的。

    太宰治是职业画家，似乎还小有名气，中也并非专业，但也能看出太宰治画得线条生动灵活。他好像认准了这家店，每天早上踩着西街口大钟八点整的报时来，呆到下午五点又离开，精准得简直可以拿来对时间。早饭是店里免费的热牛奶和价钱不高分量适中的吐司，中午点一份店里的简餐，晚饭前就走了。其余时候靠着无限续杯的咖啡支撑着画一天的画。店里的咖啡种类比不过其他店里那样五花八门，加起来就七种。于是太宰治采用了一天一种的排列以一周为周期循环，恰好每天换一样，顺序也并不改变，规律得过分。中也在柜台边看着他很有耐心地涂抹层层叠叠的阴影专注得好像要把世界填进画里，就觉得太宰治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

    他对待女服务生的态度绅士有礼，对渐渐熟悉的中也却怀揣着满心戏谑，说话总带着刺儿，变着法子嘲笑中也的身高——中也语：不就比你矮了二十公分多一点吗？这人渣怎么就长了副漂亮的面庞把小姑娘们迷得七荤八素，又从哪里得来了这么善变的嘴脸？中也被这表里不一的家伙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冲着他未成年似的恶劣笑容挥上一拳。顾客是上帝，顾客是上帝。他念叨着压下不爽很冲地对太宰治说“请慢用”，太宰扬扬眉毛故作惊讶：“可是你的表情好像恨不得我马上呛死喔？”中也看着他的表情一时没忍住冲他比了个中指转身就走。顾客是上帝，顾客是上帝。他表情凶狠地吓退了看热闹的女服务生，去你的上帝——我不跟整天无所事事优哉游哉的Beta一般见识。

    但中也确实见过太宰治严肃的样子，倒也不是说严肃，只能说是不同寻常罢了。有一回他正在画着什么，店里突然有个人匆匆忙忙走进店里来，环顾一圈直奔他去，坐到他对面开口叫他：“太宰君。”太宰治抬眼看了看他，平平静静地低头继续画他的画：“安吾君，画画时候被人打扰是一件很不痛快的事情呀。”声音好像挺无奈的，但言辞里都是强硬的拒绝。中也给别人送咖啡时不小心听到这段对话，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太宰。太宰不理会对面的人，专心致志，嘴角抿得很紧。

    “我好像见过你的画。”中也突然说。

    他原本应该放下咖啡就走，结果鬼使神差看了太宰治写下的句子又鬼使神差问了他这个困扰自己挺久的问题。说完他就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真是愚蠢的问题，几乎像句言不由衷的恭维了，会被误认为是在什么画展上见过他的画吧？但中也说得是真的。那些画像是原本就生在自己眼中，每一笔每一划都自然而然恰到好处，跟自己脑子里时常一闪而过的画面分毫不差，线条好像是从自己脑海里、途径太宰治的笔尖流出来的。

    太宰治看着他欲言又止好像是措辞。中也猜他嘴里下一句大概又是什么用来堵自己的话，认命般地站在一边等着太宰贫嘴，谁让他问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这么个有歧义问题，活该。“因为你看了我的画很久嘛！”太宰开口了，阳光从他灌木丛般的睫毛阴影下面闪了一下就溜走了，“我这段时间每天都来，又总是你给我送咖啡。”意料之外的正常回答。

    “不是……”中也想要辩解。他心里说不是这样的，这种熟悉感并非司空见惯的明了，而是惊鸿一瞥的熟络，仿佛故人来。他有点烦躁地摇了摇头，拿着空盘子准备离开，“算了，你不明白。”

    太宰发出几声短促的轻快笑声，伸了个懒腰摸起铅笔。他并不去碰桌上热气腾腾的咖啡，是要等到晾凉了再喝，“因为你看过很久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还是笑眯眯的。那笑容好像长在了他脸上，取不下来的。